永巷

【胡晖】星河以外

一发完。

01.

“你是踩碎星光

 

落入我梦境的一袋幻想”

 

 

02.

 

这里远离光污染，高原的风异常清冽，一望无垠的天边和山脉翻涌相接。道路高度上升，像一次虔诚的朝圣，望远镜的圆顶越来越大。麦克唐纳天文台就在眼前了。高原反应或是别的什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
 

胡杨背着设备跟帐篷从越野车上下来，双脚落定在这片高海拔郊区，心脏无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。紧张或者期待达到顶峰。

 

全球夜晚最暗的地方，传说的观星圣地。

 

工作室入不敷出，这次星空主题的大赛是他唯一的机会。他不想让自己的坚持只能是自己的坚持。

 

 

风吹拂着他一头棕发，背着相机却有些迷茫了，这里的天空干净的没有一丝云彩，深邃的蓝色包裹着神秘和压迫感。那浩瀚的苍穹要怎么装进屏幕。

 

 

03.

所幸胡杨找到了。

 

“Chinese?”胡杨问道。

 

墨色的头发刀削的面容，一副东方模样。

 

那男孩盘腿坐在光秃秃的高地上，微闭着眼，似乎没听到对方的声音。

 

他穿着白衬衫，外面一层不算厚的风衣。齐刘海被秋风吹乱。青涩的脸庞让胡杨想起背包里还没吃完的青桔。若不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和车，胡杨几乎要以为这是学校后面艺术生们采风的公园了。

 

“嗯。”男孩回过神来，睁开眼睛，自下而上的看着胡杨。是胡杨的错觉吗，他总感觉男孩眼角有点点水痕。亮晶晶的闪着光。

 

胡杨觉得他看到星星了。

 

“蒙少晖。你呢？”男孩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土渣，露出一个微笑。

 

“胡杨，摄影师。”异国的土地上听到乡音让他不自觉卸下了些许紧张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04.

第一晚的夜幕降临，支起的帐篷间燃着篝火。他们在自己的帐篷旁，看自己的星星。

 

上空的星星在闪烁，充斥着整个屏幕。可是，星河辽阔，美的也只是星星，无关人，无关摄影，无关他。镜头随便一搁，星海就如约而至。

 

胡杨叹了口气，摄像机架在草坪中央，他走近篝火，那上面吊着的小铁桶里有今晚的晚餐。他把方便面捞了出来，香味和四周的冷冽草腥气格格不入。

 

热腾腾的雾气和舌尖的满足让他暂时搁下重负。一边把面条往嘴里塞一遍盘算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。那个声音传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把面条咽下。

 

“胡杨？是吗？”蒙少晖从帐篷那头走了过来，他的脚步很轻，坐在了胡杨对面的草地上。

 

他有些尴尬，低头拽了一根枯了一半的草。胡杨也有点不好意思，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面条，

 

“你吃饭了吗？”

 

“还没。”

 

“要不要一起吃一点？吃点热的能暖一暖，这儿太冷了。”

 

“不不，我是想说……”他咬了咬嘴唇，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建设，他还是不好意思说。

 

“嗯？”胡杨有点懵，放下了手里的碗筷，起身去帐篷里拿了一包方便面，红烧牛肉。

 

“不用，真不用，我带的面包够吃。”蒙少晖起身拦住胡杨，“我是想说，我要不还是帮你一起把帐篷搬得离我远一点吧，我晚上会梦游，会吓到你……”

 

他声音越来越小，衣角被揉得发皱。

 

胡杨微不可察的笑了一声，“这怎么了？你梦游的话，一个人多危险。”

 

“嘶啦”

 

胡杨扬了扬手里的方便面，“你看，已经拆开了，不吃浪费了。”

 

05.

 

“不放心的话，给你绑根绳子吧。”最后胡杨吃着东西含糊的说。

 

一根红色的细线绑在自己的手腕，从帐篷的缝隙里绵延到外面，另一头牵着他。胡杨想起有关月亮的一个古老传说。

 

蒙少晖躺在睡袋里，周身暖暖的。几日未进热食的身体被汤汤水水融得只想睡觉。他把手腕放在心口，红色的绳结好像钻进皮肉裹住了心脏。他从未如此心安。跌进梦里时，眼前只有一张笑脸。

 

是那么温柔的笑。

 

06.

 

蒙少晖醒来从帐篷里钻出去的时候，天还没完全亮，渐渐泛白的天空上启明星在微微闪烁。

 

橙黄色的光从天边渗入，撒在胡杨的半张脸上。头发被风吹乱的少年逆着黎明向他奔跑而来。

 

那副刻下此时的水彩画将在某个雪天里的节日被送到胡杨的工作室。并且将挂在胡杨的卧室。

 

“少晖！昨晚睡得好吗？”他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好像多年好友。

 

“嗯，还好。”他被他拦在怀里，几乎偏了大半个身子。

 

“这就好，你看哪有什么梦游，别自己吓自己。”

 

“不，我是真的……”

 

“对了，你吃早饭了吗？过来吃点面包。”

 

“……”蒙少晖抬眼看了看他，不肯说话。

 

“好吧，你有梦游症，你说你有你就有，过来吃饭吧。”

 

蒙少晖有点不满他哄小孩的语气，可下一秒他滚烫的手掌把他的手裹住了。

 

有丛火焰在荒原上开始蔓延。

 

07

 

白天无事可做，胡杨把昨天和今早拍的照片整理好，坐在草坪上胡乱构思。

 

蒙少晖把画板画架搬了出来，白色的素纸铺平，颜料晕染，是整个宇宙。胡杨走了过去，瞧见他抿着嘴唇，眼睛里是灼灼的光。

 

他头一次这么仔细看他的脸，睫毛浓密纤长，眼睛挂在有些过瘦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大。他忽闪着眼睛，像是小动物。是荒野里的幼鹿，饮溪水食草根，眼睛里溢满了温水。

 

荒原，蓝天，远山。实在没有什么可在眼前能看见的了。

 

胡杨见他把画笔洗好放回笔筒，静静的等画变干才敢跟他说话。

 

“少晖你是画家吗？”

 

蒙少晖垂下眼笑了一声，“算是吧。”

 

“你到这里来也是为了画星星吗？”

 

“不是画星星，我是来看星星的。”蒙少晖躺倒在枯草上看着这片天空，“星星在哪都能画，画画不是摄影，它有多美，跟它本身无关，在于我，想让它有多美。”

 

“摄影也不该是无限写实的……”胡杨喃喃道。

 

 

08

 

夜幕终于再次降临。可惜天不作美，天空中飘了层乌云，蒙少晖坐在篝火旁，脸被烤的红红的，墨色的眼睛融入了夜色。火光烁烁，夜色的眼睛升起了星光。

 

“你准备待几天？”他突然抬头问了句。

 

他愣了一下，该几天呢？他也不知道，星海如澜，他还没找到他屏幕里的那颗。“看运气吧。你呢？”

 

“我啊，我等到面包吃完就走了。”他微微笑了一下。“吃了一次你的泡面，我得多待一天了。”

 

“那你得多吃几次，别留我一个人。”

 

“晚安，我……我先去睡觉了。”蒙少晖转头钻进了帐篷。他是说，想和我一起吗？帐篷外的星河灿烂，落入他的梦境，点缀他的一袋幻想。

 

胡杨摸了摸后脑勺，说错什么了吗？他把摄像机摆好，静静坐在草坪上等他想要的那颗星星从云里露出。

 

远处飘来一大朵乌云，越积越多遮了大半个天空，星星是见不到了，胡杨深叹了口气关了设备准备回去睡觉。转头发现蒙少晖的帐篷大敞着，空了。“梦游！”胡杨拍了一下头，往四周望去。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，手电筒照着也找不到人，胡杨心脏漏了一拍，紧张得心悸。

 

小画家……

 

09

 

夜空下，星原里，少年赤脚站在湖边岩石上，头发被高原的风吹向一边。亿万光年前的星光，冷白色的，带着宇宙特有的神秘和幽深，扑向整个湖泊。胡杨从来没想过，这样温柔的湖泊，揽的住这样盛大的星空，眼眸一样嵌在亘古的大地上。

 

而此时，蒙少晖正静悄悄伫在湖水里，安静，低眉驯目，孩子一样赤着脚，不发一言。万千星光荟萃于身，披星戴月，摄人心魂的动人却不减分毫。他于这星空，星空于他，秋色平分。

 

胡杨连呼吸都轻微起来，似乎他面前那个时空，是只属于梦里的罗曼蒂克，梦幻到一点声响就会扭曲消失。又或者他看见如痴如醉的纳喀索斯卧倒在绿草如茵的湖岸边，因为痴恋而枯萎。还有一些瞬间，他看见梵高躺倒在他的画架旁酣睡，而那副星月夜还湿漉漉的未见世间。

 

一切高贵的，抽象的，优雅的，自然的，一切美，一切欲望通通被吸附进面前的时空里，他觉得自己已经看了很久，又觉得素未谋面。那个干净的男孩子像是宇宙最喜欢的一颗星星，被以稚幼的姿态放到这个星球上，美好而易碎。举起相机，连分毫也不敢上前……

 

“少晖……”

 

美少年被惊醒了，他木讷的转了个身，随着湖面波澜闪烁的群星，向他微微一笑。

 

星空，湖面，少年，亿万年的光辉定格在那一方屏幕。

 

10

“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，

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。”

 

 

麦克唐纳天文台的星空

麦克唐纳天文台在的山脉。

【看起来并没有湖泊的亚子……】
站在湖泊里的美少年   （参考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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